新华字典
七八年春天(也许是夏天了),我领到了平生第一笔稿费:七块钱。当即去了校园里的商店,买下两样东西,一本《新华字典》和一只塑料铅笔盒。
刚刚起身去翻看了字典的定价,一块一毛钱。这笔钱花得真值,因为字典使用了二十年都不止。
真做学问,这样的字典就太小儿科,关键在做学问上我就是小儿科的水平,浅显的字典恰好对我适用。大学时候用它查过《诗经》《楚辞》上的字,大学毕业后搞写作,案头上它是必备的东西。后来用了电脑,不知怎么就变得提笔忘字,字典的使用更加频繁。一用用了二十年,字典已经被我翻弄得破烂不堪,放在显微镜下照照,恐怕细菌的数量会让人吃惊。
大概在七八年前吧,女儿出国读书,我把她丢下的字典拿来用了,最早的这一本,就郑重收藏在书橱中。偶尔有电视台来拍个什么节目,喜欢把镜头对准它,好像能见证我有多么刻苦一样。
最近一两年,我翻字典查找生字的频率迅速加大。不是学问大长,要用上冷僻字眼,是我的记忆力急速下降,脑子经常出现瞬间的空白,很熟悉的字居然写不出来,翻字典才能把句子接下去。我前面说过,无人理解我的悲哀,这是悲哀之悲哀。
幸好还有新华字典。
留言簿
翻开留言簿,眼前出现一个个同学的音容笑貌。留言簿上的文字,有些是单单针对我个人的,有些是带有普遍性的,放之四海而皆准的,跟每个同学的处世风格惊人相似。
留言长的,一写好几页,洋洋洒洒,才情横溢,情感真挚。留言短的,一针见血,隽永深刻,意在言中。
翻读留言簿,时常汗颜。四年的大学生活,每个人其实都在观察彼此,试图跟大家沟通,但是,这样那样的原因,沟通又常常成为难事。从留言簿里,我发现了我的许多性格弱点。
比如,夏晓虹为我写道:“同窗四载,近在咫尺,我却感到了我们之间的距离,我从来不曾深入你心灵的天地.”
不止一个同学写到了类似的意思。黄子平也写道:“我是一个被好多人看成是一个‘谜’的人。可是你对于我,竟也是一个‘谜’,被淡淡的惆怅笼罩着。”
谭桂兰,小谭,我们在一间屋里朝夕相处,她居然也说:“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最久,遗憾的是我并不了解你。”
可见得,大学四年,我把自己包得很紧。
可是在表面上,我参加文学社,在校系两级学生会工作,活跃在小礼堂的舞台上,是第一批被派出去普及了交谊舞而后又回校普及别人的“种子”,抛头露面,热热闹闹,好像性格上很放得开。只有我们班的同学,最亲近的同学,才明白我内心的寂寞,我的不善交往的自闭。
到底是学文学的,对于人,对于人的内心,一眼就看到了根子里。
也因此,我选择了一辈子跟纸张和电脑交谈。